「喂、喂,那個誰…那個、那邊那個弓箭手!」
全副武裝的男人身站古墓迷宮第三層入口的魔法結界旁,對迷宮深處的女孩大喊,可惜女孩似對他的叫喊全無所覺,依舊跟怪物們「玩遊戲」。
是沒發覺,抑或不在意他的出現呢?


說在「玩遊戲」可有憑有據:圍繞弓箭手的怪物群乍看之下少說有十幾隻,她則靈活穿梭其間;對於只想啃咬入侵者至死的古墓怪物,巧妙地以毫髮之差的距離閃躲攻勢,手腳挪動時或輔以推勢、踢姿,拉開與怪物的間距,而本人遲遲未高舉手中的弓弩、直中怪物要害,以至於圍繞她身側的怪物數量越來越多。
這情景不是玩,難不成與怪共舞?換作是他,可沒那種閒情逸致,對付怪物就是劈、砍、刺!任務完成,收工領錢。

「喂——有妳的信!」話甫喊畢,遠方的弓箭瞬間架起、瞄準自己!男人連忙舉高雙手。
「我只是送信,不會攻擊妳。」投誠的姿勢維持不了多久,男人便得舉劍揮砍。因為太多怪物黏在盔甲上猛咬啦。


這裡一點也不適合戰士嘛,完全無法展現他的戰鬥優勢。
先不提古墓格局讓馬匹無法進入,讓他浪費許多時間在步行上;守墓怪物像是赤翼蝙蝠、墨狐、寶箱鬼,多是速度取勝的怪物,不利於擅長肉搏的戰士,反倒適合練習閃避技巧的盜賊。

原本離他百尺遠的弓箭手,一個踢階、側空翻,把怪物大軍卡在樓梯視線死角,小跑步至他左側十尺遠則站定觀察,見他被圍攻亦不出手幫忙,還把她視線內的怪物射偏往他的守備範圍。嗚,看來這弓箭手現下心情不佳。

好不容易把左手邊的赤翼蝙蝠清光,男人從暗袋掏出傳遞任務的信件。「妳看了就知道。」
弓箭手審視男人良久才接過信件。他沒有殺意,這女的還能猶豫這麼久!送信任務圓滿完成,男人繼續忙砍怪物的動作,以防怪物咬壞他的寶貴盔甲。


「新人,給妳個忠告。妳加入後,上頭要是指派『月峰』作妳上司,千萬別答應!那傢伙對下屬很苛刻!」酬勞少,任務類型也不適合他,明明選派盜賊或弓箭手才是身為上司該有的正確判斷。擺明看他申請轉調其他單位而懷恨在心,蓄意整他!

「還有,別說是我說的啊。」唉呀,反正他現在是正裝盔甲,全身包得只剩雙眼看得到,對方也認不出他嘛。





「見過幾次,還沒自我介紹,叫我『月峰』就好。我只是小小的地區武器供應商,有朝妳上了高位,還望妳提拔呢。」
已入初夏,說話的男人的緞質上衣外多披了件貂皮短披肩。
言談間,除卻敷衍的皮笑肉不笑,男人眼神還流露著幸災樂禍。開場白說完,男人自顧自地打開她原本安置床緣的行囊,仿若他是行囊的擁有者。

自古墓趕回旅店,她暫居的房內已有三人佔據。三人眾顯然以名叫「月峰」的男人為首,另外兩人是蒙面打扮,在她進房後便退守房外,看步伐姿態應為盜賊一輩。

剎那間,曉晨手緊握信函,幾乎瞪視面前的男人,但旋即回復平日的面無表情。不能讓敵方得知自己的恐懼或疑惑,任何有利敵方的外顯會降低自己存活的機率;
所以到最後,曉晨由裏到外、掩埋所有喜怒哀樂,只留有一種專注,對安全、生存渴求的專注。

為避免阿聶佐公爵尋線找上首都的妹妹,她已匿名藏身在莫洛可,斷絕與外界所有聯繫有四個月了,仍是有人能找上門來。
婉拒了公爵,公爵的敵對人馬當然不請自來,唯曉晨不料侵門踏戶的是那個人。的確,有關係會降低遊說的難度,且是擺脫不了的關係。
曉晨與男人僅數面之緣,會記得男人則因妹妹曉夜認識他,他是妹妹朋友的老闆。為保障人身安全,曉晨對妹妹倆的人際往來瞭若指掌。

「我就直說了,既然妳不投入公爵名下,謹代表國王陛下歡迎妳。」
「學藝不精,另請高明。」公爵就罷了,打著國王名號來延攬她這連傭兵都稱不上,最多是個半吊子的冒險家,可見事態比她預想來得嚴重。
「最近損傷太多,人才是越多越好。」口氣卻似丟失棄不需惜的…物品罷了。

「小川知道嗎?」她懷疑妹妹口中評價極高的小川會為這種人效力。
「呵呵呵,看來小川在妳的評價中算高囉。」男人笑出聲,兩手一攤。「小川是好人,可惜錯在她喜歡我。為了我,她什麼都肯做。」可惜男人眼內僅有令人糜爛的權勢。
小川的愛情算什麼呢?女人的愛情算什麼呢?自是任意玩弄他人於股掌的權勢來得好了。不夠不夠,想要的還很多很多,至高無上的權勢、永生不朽的生命,所以他們參與了這個計畫。

男人不見曉晨有任何正面回應,進而再加些推力。「妳妹妹很有才華。」
「讓我考慮一下。」…看來自己沒有退路。
「考慮?希望妳別考慮太久…反叛國王不單單妳的命這麼簡單。」





她從家徒四壁拚命至今,未曾偷搶拐騙,求的是妹妹倆不愁溫飽,而自己能有喘息、安坐湖畔的片刻悠閒。豈料由於自己的緣故,此等自由與平安猶如攀枝摘星,難上加難。
反叛?全然不尊重個人意願,強迫人民屈服,不從則誅殺概括,這就是她年年上繳稅金、伺奉的國王。

瘋狂的人數多不可數,若想扳倒這群強而有力的瘋子,憑一己之力坦言不易。欲獲取更多力量來扳倒他們,勢必得藉其學習更高深的技術。只恐怕…擁有與其制衡的那天時,自己已遺忘最初目的了。
曉晨選擇接受一切,一如以往、無論意願。關關難過關關過。





在以月峰作代表的國王人馬監看下,曉晨自莫洛可寄了封家書至首都,避免妹妹曉夜不必要的掛慮及牽連。
雖月峰刻意領自己通過王城密道,但施行「洗禮儀式」的真實地點就在尤它的總圖書館。看來對方尚未得知她已確知尤它的魔法研究院及總圖書館與國王有所勾結。

「用妳的實力彰顯出陛下的榮耀。」這是月峰對「洗禮儀式」僅有的解釋。
「我一個人如何操作『洗禮儀式』?」
「到時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踩過厚實地毯、踏上青色臺階、走往灰石步道,腳下迴響的是從未聽聞的跫音。不似金屬、亦非木質或石材,曉晨獨行在以未知材質製成的步道上。
許是進入魔法分佈的空間了…階梯上上下下,步道曲折迴旋,步入愈深,愈能領略蘇蘇常說的「精神無限」的涵意。顛倒懸掛的吊燈、懸浮半空的書冊,還有前方兩側向上延伸的老舊書櫃,當然也是顛倒的,書櫃上陳列零零落落的書籍,而書櫃下方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換句話說,跨出這一人寬的步道,她腳下盡為未知的黑暗。

身處以精神所構築的場所,所見所聞不能以常理解讀,大部分的過往經歷在此是不管用的,自己必須更加專注、小心。她的目標只有步道盡頭的魔法陣。

漆黑幽微的景緻因六芒星魔法陣的燦耀而輝煌,魔法陣正中央有本紅皮精裝書冊空浮其間。應該是月峰所謂的「真理之書」。
曉晨走近魔法陣,魔法光輝照顯得她一臉慘白。手甫舉高,紅皮書冊立即自動翻展開來,泛黃書頁在眼中飛過,對於魔法,她唯能目不轉睛;書頁翻越至總頁數的三分之一時倏然就止,她凝神欲看清書頁內容,魔法陣似是啟動連結式,眨眼間一束白光,曉晨消失魔法陣中、被移送未知之地。



寒風在耳際鼓動,曉晨回神、察覺自己身站雲中,更正確來說,她站立雲霧繚繞的白石露台上。空氣是吸進肺部一口會讓全身顫抖的冷冽。露台的唯一通道在正前方延展而去,而眼前視線被雲霧蔽去。
太奇怪了…雲氣攏聚得十分異常…理智上瞭曉僅剩「向前走」的選項,直覺卻嚴拒這唯一選項。
…她有得選嗎?向來只有被選、沒有選擇。不忍覷氾湧起的哀傷,曉晨舉步向前。

後來…後來發生什麼事,她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全身著火、自露台跌墜,鼻腔灌入濃烈燒焦味,遭火焚的皮膚捲曲焦脆;忍過一開始急欲脫口而出的叫喊,很快的,疼痛感盡消,意識漸而稀薄,雲氣在身側飛逝而過。


(「黃昏之道、星星之歌」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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