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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有血腥暴力,請留意。



另一個自己抱著娜娜離開密室, 傑哈哈爾卻全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兩人離去。

更精確的說,傑哈哈爾處在一種無形高壓下,
由上至下、由左至右,全方面的壓制全身,猶如被關進合身的棺木裡,進退不得。
像蛛網上等待被獵食的獵物,恐懼、冷汗、雞皮疙瘩都爬上後背。


「我、正、巧、缺、了、個、新、玩、具、呢。」
黃澄的獸眼散發著不祥光芒,幸災樂禍的笑聲不絕於耳。


之後密室裡發生的事,是一段傑哈哈爾不願回憶的可怕過去。
即使傑哈哈爾相當能忍,即使想維持王子的尊嚴,
密室還是傳出令人聽到都害怕、都想逃開的聲音。

密室的門開了, 只見獅頭人神情怡然自得,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又過了很久,傑哈哈爾全身像是浸在血水裡,一身血淋淋的爬出密室。
他爬得相當緩慢,靠近看便能發覺: 他的手臂異常用力,雙腿姿勢卻不太自然,
完全沒在出力 ——他下半身的骨頭都被打碎了。

傑哈哈爾奄奄一息,全憑意志力撐著。
他得爬出去,他不能昏倒,他不能留在密室裡,留在密室只有死路一條。



爬出去後的世界完全變了模樣。
……不,世界沒變,變的是他。

娜娜被帶走了,庫蘇畢爾伏也沒來找他。
他的手不只透過娜娜的身體,還透過了巡邏侍衛的身體。
沒人看得到、聽得到他,他的手甚至穿透過中庭的棕櫚樹。

月光下,傑哈哈爾看著自己紅褐色的手掌,悲憤交加笑了出來。
發生的一切超出自己知識能理解的範圍,他的腦袋快要崩潰、爆炸了。
……沒關係,反正他的血要流乾了,他要死了。

傑哈哈爾絕望倒在棕櫚樹下等死,闔上眼、意識陷入黑暗。



**


傑哈哈爾聞到一股惡臭味,像尼羅河底的爛泥巴,臭到他於渾沌中的意識不得不甦醒。
雙眼還緊閉著,他感覺自己的臉被抹上涼涼的東西,再來是脖子、胸口、腹部、手腳。
他終於意識到這涼涼的東西就是尼羅河的爛泥巴——不知道是誰一直往他身上抹臭泥巴。

傑哈哈爾睜開眼,明亮的日光讓視線暫時無法看清,只看見眼前有一團綠色的模糊人臉。
——綠色的臉?
昏迷前的記憶瞬間回籠。傑哈哈爾全身緊繃起來。
他已經不在那個能以理性判斷的世界了。

一隻手掌壓上他的雙眼,嚇得他如幼獸般顫抖起來。
然而對方似乎只想暫時遮去他的視線,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麼傷害的行為。


傑哈哈爾的腦袋空白沒多久,遮蔽視線的手掌不見了,對方也憑空消失了,
僅剩樹影在視線中隨風擺動。
恍惚環顧四周,他還倒在中庭,晨光照得四周景緻像脫了一層顏色。

他的斷腿能動了。
雖然全身痛到不行,還被抹了一身的臭泥巴,
但傑哈哈爾察覺自己雙腿奇蹟似的復原了,身上傷口也癒合了。
泫然欲泣。像作夢一般,祭司也治不好的傷居然一夜復原,他原本以為自己要癱一輩子了。



但傑哈哈爾的幸運沒能維持多久。
在他遍尋能看見自己的人之時,獅頭人很快又找上門來。

真的是活生生、獵人與被獵的生存現場。
他每天的生活便是躲藏和逃亡,但一個人類的腳程和體力,
哪裡比得過強過獅子好幾倍的怪物。

如果傑哈哈爾能有武器防身,情勢或許不會一面倒,
但他的手抓不住任何物品,有時甚至會穿透牆壁,有時又不會。
情勢相當複雜,讓傑哈哈爾短時間無法找出其中的規律性。

遇到獅頭人後,他所經歷的一切,
以他的身份、他過往所受的教育,包括軍事訓練,全派不上用場,
能仰賴的僅剩自己的本能,靠直覺、反應和學習力,
從失誤中不斷學習修正逃跑、躲藏的技巧。
只是這學習的代價異常的大。


「你就該和那該死的歐西里斯一樣,碎成片片段段!」
獅頭人凶狠的咆哮是無論聽過幾次都令人沮喪的魔音。

倘若不幸被捕獲,下場便如獅頭人所言,像個玩具被摧殘得破破爛爛。
傑哈哈爾不懂獅頭人為何不像一般獅子將他吞吃入腹,那他還落得個痛快,
而不是反覆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綠臉人僅在最初出現過一次,之後有傷都得靠自己撐過來。
但不知是否源於綠臉人那次的救助,
往後他的傷勢再糟,也能傷而不死,苟延殘喘慢慢好起來。

而在密室遇到的男人,
在他答應那個錯誤承諾時,他便沒見到那個男人了,男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剩下知道內情的對象偏偏是誆騙他的獅頭人,情勢真的糟到不行。



**


在某次日常逃跑中,傑哈哈爾終於得到喘息的生機。

他體力不支倒在井邊,等待又一次的任人宰割。
意外的是獅頭人並沒有趁勝追擊,反倒在四周兜圈,陰鬱的恐嚇他。

太怪了,往常獅頭人肯定會直接獵捕他的。

傑哈哈爾觀察許久,才從如常的庭園風景中瞧出一不同之處:日光。
每天照在身上,對埃及人而言普通到不行的陽光。

強大如獅頭人居然怕區區日光?

然而日暮西沉、夜晚來臨時,日光保護傘便消失了,
傑哈哈爾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但至少確保日光下的他是安全無虞的。

獅頭人是有弱點的。
得知這項情報的傑哈哈爾不再像先前那般弱勢,完全無法抵擋。

很快,他便試探出獅頭人七八成的情報。
好歹是賽提一世之子,他已經犯過一次錯,同樣的錯不能再犯第二次。
雖說很快,但實際上過程花費他好幾年的時間,
他錯過大哥的喪禮,也錯過父親的喪禮,
等傑哈哈爾有餘裕應付獅頭人時,另一個自己也準備要登基了。



授權登基那日,握著娜菲塔麗的手,接受王冠、權杖的是另一個自己。
而他,同樣是傑哈哈爾,只能失魂落魄的在旁看著。

無人能理解此刻他有多失落。
他失去原有的一切,也無法親手觸摸他的皇后的臉頰。

「怎麼樣,只能看、什麼都不能做的滋味如何?」獅頭人翩然現身,言語間滿滿的惡意。

傑哈哈爾只是一言不發,靜靜看著加冕儀式完成。
獅頭人在這裡無法攻擊他,只能言語挑釁,最愛挑這種時刻來動搖他的意志。
他表現得越不在乎,越能打壓獅頭人的氣燄。



獅頭人並非塞赫美特,獅頭人的聲音是男聲,而塞赫美特是女神。
但線索僅只於此,傑哈哈爾仍無法確知對方的真正身份。

埃及崇拜神明,王以神權建國,
但到他這個年代,即使他身為皇室成員,他也只覺得神是僅存於建國神話的傳說角色。
埃及有很多金字塔,結構和用途各有不同,
但從未聽聞有留置獅頭人的功能,或是有相關的記錄或故事。



「『他』代替你坐上王位,娶你的女人,感覺如何?」
獅頭人邪惡的嗓音纏繞耳畔,為的就是讓他崩潰。

王位倒無所謂,原本就是大哥的,沒有預期過的事物又怎麼會妒忌。
只有提到娜菲塔麗時,傑哈哈爾心口有著錐心刺骨的疼痛。

外貌性格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另一個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而他傑哈哈爾,究竟算是活著還是死了?
仍有許多謎團尚未釐清,他便得先面對這殘忍的現實。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娶你的女人」字面上這般簡單,
所有延伸出的一切事物,他全都得一一看著、一一受著。

他能咎責於誰?即使被騙,那是當初自己做的選擇,他只能承受。



為了解開自身的困境,傑哈哈爾開始他漫長的流浪,不知盡頭在何方的流浪,
足跡遍及埃及各大金字塔及神殿。
但也僅限於金字塔和神殿,王陵(帝王谷)和建築物之外,
像是有層透明罩子擋住他的去路,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近,只能止步外圍望之興歎。


傑哈哈爾不知道他要具備的不僅是一名君王治國的才能,
更要觸及已被遺忘、源於建國神話的知識與力量。
這是所有擁有神的血脈的神之子都要走過的試煉,
無論要耗費多少時光、經歷幾度輪迴。



**


我失去了我的身體,卻又囚於與身體的連結;
我失去了他人眼中的我,旁人將再也看不到真實的我;
我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意義,如同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我失去了我自己,猶如迷途沙漠中的旅人,不得荷魯斯的庇佑,
徘徊於來去匆匆的人群與生死之間。

而我不僅失去這些,
我還失去了家人朋友,和我最珍貴、最重視的皇后。

另一個我的變異始於登基,「那個我」的言行開始不同於真正的我。





--

■後記
第二回翻新重寫,拖到一些時間。
(原本第二回只有八百多字,重寫硬是翻了三倍的字數)

由於本人筆力薄弱,可能會看不懂本回男主角身體的狀態,
以後會再開篇幅詳細解釋男主角的情況。

感謝收看~希望本回故事能帶給各位一些閱讀上的樂趣。
(雖然我個人不喜歡寫暴力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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