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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對應主線9.2記憶片段--美亞



凡是皇室拉美西斯的孩子,傑哈哈爾幾乎都會去迎接孩子的新生。

這感覺很怪,儘管他不是孩子的直接父親,拉美西斯才是肉體上的生父,他依然覺得那是他的孩子。每當有孩子誕生,他都有身為人父的喜悅。

傑哈哈爾從未思考過兒女看到他的可能性,畢竟已經快十年都沒人看得到他了。
直到美亞的出生,這孩子打破他長期以為的規則,改變了一切……


自美亞出生沒多久,傑哈哈爾便察覺美亞與其他子女的不同之處:
嬰兒出生後會有一段視力模糊的時期,只能朦朧觀察外界的環境,其他子女無不將他視如空氣,唯獨美亞一個例外,美亞在視力模糊期便會追著他看,如同看實物一般的看。

起初傑哈哈爾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畢竟拉美西斯子女眾多,他不可能每個孩子都分秒不離、事必躬親,所以他無法確定美亞何時能看到他的,還是娘胎裡帶的天賦?


傑哈哈爾垂眼,沉靜看著女兒幼貓般可愛的雙眼。
照理說,他現在該為女兒追隨的目光高興,跪謝埃及所有神祇才是。
而他僅是手輕靠嬰兒床邊緣,安靜望著那瑩潤的眼眸,完全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已經習慣失望了,為什麼神要在他萬念俱灰之後,又給予這一點點的盼頭?
這希望像個誘餌,表面看上去是無盡黑暗中的一絲光芒,但難保又是一個大悲大喜的試煉?
一個還在「看不清、話不明」狀態的襁褓嬰兒,能做什麼?且未來有何變數都未可得知。

但不試嗎?就算他已奄奄一息,就算希望脆弱得如朝露夕霧、海市蜃樓,這仍是他渴求欲狂,願意拿一切去換的機會,怎麼可能不試?


「美亞……」傑哈哈爾試著輕喚女兒的名字,手在嬰兒面前晃了晃。

小嬰兒似是聽到傑哈哈爾的叫喚,咿呀出聲,小手小腳在空中踢踏,圓潤小手揮空過傑哈哈爾的指尖。

「美亞……」這是神賜給他、貴重無比的女兒。

傑哈哈爾露出久違的微笑,笑中有淚,溫柔中藏著苦澀,還有他萬死不息的心願。




**


然而等到美亞牙牙學語時,美亞的視線卻突然穿透了他。
自從美亞看得到他,傑哈哈爾便日日與美亞相伴,與女兒共處的任何大小事,他全都鉅細靡遺記著。那日與往常無異,他沒有做多餘的事,女兒更不可能做得了多餘的事,但女兒就莫名其妙視他為無物了。

一個一歲多小兒能力的有無,除了無形力量的操作,還能是誰的作為?

無人能想像傑哈哈爾有多沮喪,他一直在等時機成熟,等待透過女兒的口請求救援,
但一切計畫轉瞬成空,他又墮入漫漫無望的虛無之中。



一切彷彿上天已安排好時機,不容凡人置喙,直到美亞長成能清楚表達,又不會被大人隨意忽略的年紀時,美亞的視線又和傑哈哈爾在神殿重逢了。

是日,神殿在檢視祭典前的準備,傑哈哈爾依然是個透明人,一路穿過恢宏大殿和無數個工作中的祭司。上至二樓,轉過走廊轉角,繪滿壁畫的長廊的另一端是進入神殿學習的女兒,
當年對他笑的嬰兒已是小巧可愛的小女孩,而他能做的便是深深看女兒幾眼,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豈料此刻小女孩的視線看了過來。

「……父親?」
小不點的美亞身著神殿見習生的制服,小跑步過來,小手拉展群擺,笨拙的向傑哈哈爾行禮,十分有禮的詢問:「父親您來神殿有什麼事嗎?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的?」

這回不是只能發出單音的嬰兒,而是會主動向他搭話的小女孩。

轟的瞬間,意識像被重擊,又像全身細胞活了起來。
傑哈哈爾發覺美亞是在對他說話,快步衝向女兒,見女兒面露不安,他又急停後退了幾步。

「……美亞?」傑哈哈爾的嗓音因緊張而乾啞。
多少年了,他日思夜想的就是這一天……

「父親?」小女孩純真的視線直直盯著傑哈哈爾的雙眼。

傑哈哈爾單膝跪地、悲喜交加蹲在女兒身前,想伸手攬住女兒的小身軀,但手仍舊穿透過去,反手抹去滑落的淚,傑哈哈爾告訴自己:這已經很好了,能有一個美亞已是奢求,不能要求更多。

「美亞,我是父親,妳可以幫我傳話給妳母親嗎?」
視線與美亞齊平,傑哈哈爾一面顫抖,一面小心翼翼的交代女兒。

他需要最直接最明確的傳達,他不能再等待,上回已證明一個錯失,機會便稍縱即逝。
他也感謝美亞現在還不會特別留意大人的舉動,完全沒察覺他的異狀。

傑哈哈爾不忘叮囑美亞向神殿或皇宮的人求助,但不可說出目的和傳話內容。
畢竟女兒年紀太小了,礙於建築物的限制,他無法全程伴隨在側,難保女兒會遭遇什麼困難或危險。

小女孩不疑有他,邁著小步伐,神色自然的穿過忙碌的祭司們,自己一個人默默離開神殿,打算徒步走去皇后宮殿見她母親。



陪女兒走到建物邊緣後,傑哈哈爾先行繞道到皇后宮殿等待。
傑哈哈爾看向一旁鬱鬱枯坐的娜菲塔麗,快要按捺不住內心的洶湧。
他還有好多想做的事……娜娜、他的肉體、父親、兒女、庫蘇畢爾伏,還有一定要封印的地下迷宮……多少年,那些求之不得的願望,如今只差一步之遙了。

思及此,傑哈哈爾用手抹了抹臉,再看向宮殿入口,屏息等待女兒的現身。



然而事態發展不如傑哈哈爾期望般順利——或說事情何時有順利過?

遲遲等不到美亞出現,傑哈哈爾擔心女兒出事,又折返神殿,不見祭司們有任何異狀,他再繞神殿內外一圈,好不容易發現躲在角落、默默擦拭壁畫灰塵的女兒。但美亞一見他就躲,他安慰了老半天才問出實情。

「父親……大祭司說騙人是不好的……您怎麼可以騙人?」
美亞話才開頭便委屈得大哭,斷斷續續、邊哭邊道出事情經過。

其實美亞離開神殿不久,便馬上有人幫助年幼的公主,還有車可坐。豈料半路遇上拉美西斯的車駕,以為又遇上父親的小美亞被拉美西斯斥責「無中生有」,兩三下就打發回神殿,根本沒走到皇后宮殿,見到她母親娜菲塔麗。

傑哈哈爾設想過很多種情況,就沒料到是另一個自己阻礙了他的生機。




**


起初美亞根本不知道現實中同時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父親是不正常的事,這孩子完全沒設防,如聊天一般輕易向旁人透露所見所聞,而美亞得到的對待,可想而知。

「埃及只會有一個王,不可能同時有兩個王。」

「美亞,妳為什麼要說謊?是想吸引誰的注意?」

「可憐的美亞,生病了,生了幻覺的病。」

這些閒言碎語每日每日充斥在美亞的生活中。


即便美亞是個祭司天賦極高的孩子,未來是可聆聽神意的人選之一,當下也很難打破眾人的陳見。

美亞不是個懦弱的孩子,娜菲塔麗和祭司們都有好好教育美亞,正直、誠實、勇敢,許多美好的正面特質都在美亞身上彰顯。
但美亞越堅持己見,越多人否定美亞的言論,消息甚至傳到拉美西斯的耳裏,一個八歲孩子哪承受得了這些壓力,美亞不再聽信傑哈哈爾的說詞,也拒絕替他傳話。



最糟的情況是美亞同時見到兩個父親,小女孩見到一左一右都有父親,當場嚇得哭了出來,馬上被侍從團團圍繞,送回神殿給祭司們看顧。

祭司們折騰美亞好一陣子,檢查不出任何異狀才讓美亞去休息。看著女兒哭累睡著的倦容,傑哈哈爾站在床邊愧疚又不捨。

但下刻轉身,傑哈哈爾又板起面孔、硬起心腸。
他不能因此讓步,美亞是他多年求來的可能性,他不會樂觀到認為還會再有這樣的機運,他絕不能放棄美亞這個溝通管道。
傑哈哈爾一面覺得自己狠心,一面想方設法讓女兒再替他傳話。


一次又一次,事態未隨傑哈哈爾焦急的心而有所改善。
隨年歲增長,美亞越益聰慧,不再隨意聽信傑哈哈爾、神殿或是皇宮任何一方的說法,她不再隨意開口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安靜的聽。

事已至此,傑哈哈爾認為說服美亞已成破局。
但傑哈哈爾別無他法,他只有美亞,無奈只能一而再、再而三讓女兒的「幻覺病」復發,期望有人能察覺這並非幻覺,而是神學上的特殊新案例。



這回,傑哈哈爾走向十三歲的美亞。美亞獨自一人跪在神像前靜心,預期中的腳步聲由遠漸近,來人還不知道美亞的籌謀。

「美亞。」憂慮染上傑哈哈爾的眼眸,他誠惶誠恐的開口。

「父親嗎?」美亞像是下定決心,俐落起身,眼神堅毅看向傑哈哈爾。

傑哈哈爾見到女兒的反應,內心有絲慌亂。

「美亞,再幫父親一次吧,告訴妳母親我在這裡。」傑哈哈爾近乎哀求的口吻,在神恩面前唯有伏首稱臣的份。

女孩沒留意傑哈哈爾哀傷的目光,自顧自的反駁:「我有說啊,結果呢?大家都說看不到您,我成了大家口中的笑柄。」

美亞少見的動怒了,傑哈哈爾躊躇著是否要再開口。

美亞側過身,不想再看到幻覺父親的臉。

「您知道其他人怎麼跟我說的嗎?他們說您是我的幻覺,您是幻覺!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母親看不見、大祭司也看不見,除了我,就沒有人看得見你!你要如何說服我這不是幻覺?你一直跟我說你是真的,誰會相信呢?」美亞話到後頭,氣到連尊稱都省略了。

「孩子,我真的很抱歉……」傑哈哈爾向美亞探出手,試圖安撫美亞不平的情緒。

「你不要過來、不要再跟我說話!我只有一位父親,你不要再出現!」
美亞餘光見傑哈哈爾伸手,連忙後退好幾步,大聲喝退傑哈哈爾,最後掩耳蹲在地上,全身縮得跟球一樣。


換作是其他子女,傑哈哈爾恐怕只會心疼孩子,但美亞不同,這孩子連結了他與現實的通道,這關乎他的存在,他特別心痛。

望著用全身表達抗拒的女兒,傑哈哈爾認為自己不能再這麼自私了。
他是美亞的父親,也是美亞給了他一回當父親的機會,他不能讓女兒跟他一起受苦,他要保護自己的女兒,即使美亞是他眼前唯一的希望。

「美亞,別擔心,父親不會再出現在妳面前了……」
傑哈哈爾彎下腰、柔聲安撫女兒,但不知摀耳的女兒有沒有聽到……

直起身,傑哈哈爾毅然轉身邁開步伐,但每步走來都蹣跚,他正在扼殺自己最後的希望。
而他連和美亞告別都不行,女兒不要他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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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次差點就要寫斷更致歉了。
期間的煎熬大致是:「完蛋老天要收走我這一點點的碼文能力了?」
「我不能寫這種平庸文給大家看!」
所幸文最後還是生出來了,不好看也放過我,還是希望各位會喜歡本回的故事~
準備迎接倒數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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